现在我每天都同那挂毯上的鸵鸟眼睛交流,我们之间的确有了沟通,尽管我暂时还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沟通。
有些启示总是同风一块儿到来。风是草原的骚动,让我震惊,最后却又让我心安。总是那同一个声音在半空说话:“食草者,你已经认出了你的出生地吗?”我很想回答这个人的问话,可我又没有十足的把握。我对周围的事物的了解不够深入,草原对我显露的依然是它谜一样的面孔。有好几次,我觉得自己就要说出那个东西了,但其实还差得很远。风带来的启示让我怀着希望——我听到那人的询问之后,就可以安然入睡了。他应该是这木屋的主人,否则他能是谁?我还没有猜到那个形象,即使在梦中也没有。然而我不气馁,因为住在这鸵鸟之乡,每天胸中都涌出热烈高昂的情绪。我凝视着水潭边的那块青石板,设想自己从那上面滑落水中的情形。石板上已长满了青苔,只要脚一踏上去就是那种结局,假如人不会游泳的话。当然,青石板的意义就在这里,它那深绿色的脸上充满了诱惑。一只雀子飞到了那石板上,它的胸脯是金红色的,它牢牢地站立在青苔上……即使躺在半夜里的黑暗中,我也为这个场景羞红了脸。我是因为不够胆大才始终没能认出我的出生地的吗?
很久以前,我听人们谈起过非洲草原。那时我并没有动心,我总在家乡附近的那几个省份里旅游,东走走,西看看。后来有一天,一位厨师对我说:“去非洲大草原就相当于被判了死刑。”他是盯着我的眼睛说这话的,他自己的眼里满是嘲弄。我还阅读过关于鸵鸟的生活习性的书。我并没有打算来大草原,可不知怎么就闯到这里来了,有点像一场玩笑,又像蓄谋已久似的。现在回忆起来,我得承认厨师的话有可能起了决定性的推动作用。就是这种模糊不清和犹犹豫豫,所以我只带了少量生活用品就出发了,目标也不是太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