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她母亲自受了女儿白眼,再也不敢人前献丑。这时沏了茶来,也只在门外摇动门帘,暗通消息,不敢踏入房间。雪蓉出去,接过茶壶,重入房中,把茶斟上,各敬一杯。随又说了几句闲话,想要把学画的事岔开,闲谈一会儿,耗够时候,就邀请他二人出去吃饭,借以联欢。无奈吕性扬实心眼儿,本为教画而来,就必得履行他的职务,谈了几句,便又归到正文,问:“韩小姐以前可曾学过画画?”雪蓉只得答以向未学过。意琴接口道:“我看今天初次上课,吕先生只讲讲浅近的学画常识和初步的方法吧。好比学校里新教师上班,向来都是只说几句闲话就可以下课,下了课咱们还出去走走。”雪蓉听了,正和心意,就含笑点头。吕性扬于是拿起一本画法入门,发挥了些议论。
雪蓉装作静心听着,其实她心浮意乱,根本不曾入耳,而且也听不大懂。只把眼瞧着吕性扬,鉴赏他的翩翩姿貌,朗朗音声,暗觉心神摇荡,爱情勃发。尤其望着他那不住开阖的嘴唇,自思不知何日能和自己的朱唇相接。望着他那连连摇摆作势的手儿,又想不知何时才能抱持自己的腰肢。这样的别有思存,在表面倒像得十分入神,居然忘记时候。但旁边的意琴,自己枯坐,却不耐烦了,屡次看表,到过了半点钟,她就开口道:“你们师生都歇歇吧,我看今儿这样就算了,下次我不来打扰,再正式上班。”吕性扬听了一笑,放下书本。雪蓉也含笑谢了一声,说:“吕先生受累。”大家闲谈数语,意琴又提议出去走走,雪蓉就道:“我家里太窄小,也不留二位久坐了,咱们出去吃顿便饭吧。”意琴笑道:“你何必这样客气。”雪蓉道:“这有什么客气,我本该留二位吃饭,无奈舍下这样儿,你瞧能待客么?只可到外面吃,这就很不恭了。”意琴道:“你一定要请客,我先问你,你是为什么?若为还席,我可不接。若是请先生,我可以作陪。”雪蓉笑道:“怎么我跟你还过还席,实在是请先生,这是个礼儿。”意琴才说句这倒可以,吕性扬已谦逊道:“我可不敢当。韩小姐千万别客气,咱们改天。”意琴道:“你又何必客气。学生请先生,本来应该,你就接吧。”吕性扬道:“那不成,若一定出去吃饭,得归我作东。”雪蓉方要争辩,意琴已先说道:“得了,你还看不出来么,我好说实话,谁也脱不开作东,这是我们中国交际界的不成文法。朋友遇到一处,就是吃饭,吃饭就得轮流作东,你忙什么?今天你当作主人,下次韩小姐也得再请。今天你不争,下次也跑不了你,何必费许多口舌?赶快走吧!”吕性扬才不再说,大家都笑着走出。雪蓉听了意琴直爽的话,觉得她无形中给定了下次欢聚的约会,心中甚为欣快。到了院中,意琴见雪蓉母亲在阶前立着,还周旋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