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老军人,此刻不要上太子街,我们的魔鬼病了,要我服侍他。你改在今夜九点去吧。克勒凡在高倍依勒巴家,绝不会带什么女人上小公馆的。我安排好今天夜里抽身出来,可以在玛奈弗醒来之前赶回。如何,即盼见复。也许你老婆不像从前那样听你自由了。据说她还挺美,说不定你会欺骗我的,你这个老风流!信阅后即毁,我什么都不放心呢。
埃克多写了一封短短的回信:
我的爱人,我早已和你说过,二十五年以来我的太太从来不妨害我寻欢作乐的。为了你,我一百个阿特丽纳都肯牺牲!今晚九点准到克勒凡庙堂去恭候我的女神。但愿副科长快快死掉!免得我们长此分离;千万珍重。
你的 埃克多
晚上,男爵对太太说要陪同部长到圣·格罗去办公,清早四五点才能回来。于是他上太子街去了。那正是六月将尽的时节。
很少人一生中真正经验过引颈就戮的感觉,那些在断头台上遇赦回来的囚徒,当然可以计算在内,但有些做梦的人,的确在梦中活龙活现的体味过这种临死的惨痛,他们什么都感觉到,连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感觉都有,直到天亮惊醒,才算把他们释放……可是,清早五点,男爵在克勒凡那张华丽的床上所经历的感觉,比缚上刑台,面对一万个人、两万道目光的感觉,更要可怕得多。华莱丽睡的姿态极美。唯有真美的女人才会在睡熟的时候不失她的美,华莱丽就够得上这个资格。这是艺术跑进了自然界,简直是一幅活的图画。男爵在平卧的姿态中,目光离地约有三尺,他仿佛一个人忽然惊醒过来想到什么念头似的,眼光漫无目的地在那儿乱转,无意之间停在房门上,那是由出名的艺术家杨画满了花卉的。男爵并没像临刑的罪犯一般看到两万道目光,而只看到一道比广场上的两万道更尖利的目光。这种温柔乡中的恐怖感觉,当然比死囚的感觉更难得,要是临到那般急性子的英国人,准会闹一场大病的。男爵平躺着,的的确确出了一身冷汗。他想不相信,但那只杀气腾腾的眼睛开始说话了!门背后有唧唧哝哝的声音。男爵觉得庙堂里有了人是没有问题的了,心里想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