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清之末造,慨世之论者,恒曰:“去科举,停资格,废八股,斩豚尾,复天足,逐满人,扑专制,整军备,则中国必强。”今百凡皆遂矣,强又安在?于是更进一解,必覆孔孟、铲伦常为快。呜呼!因童子羸困,不求良医,乃追责其二亲之有隐瘵逐之,而童子可以日就肥泽,有是理耶?外国不知孔孟,然崇仁,仗义,矢信,尚智,守礼,五常之道,未尝悖也,而又济之以勇。弟不解西文,积十九年之笔述,成译述一百三十三种,都一千二百万言,实未见中有违忤五常之语,何时贤乃有此叛亲蔑伦之论?此其得诸西人乎?抑别有所授耶?
我公心右汉族,当在杭州时,间关避祸,与夫人同茹辛苦,而宗旨不变,勇士也。方公行时,弟与陈叔通惋惜公行,未及一送。申伍异趣,各衷其是。今公为民国宣力,弟仍清室举人,交情固在,不能视若冰炭,故辱公寓书,殷殷于刘先生之序跋,实隐示明、清标季,各有遗民,其志均不可夺也。
弟年垂七十,富贵功名,前三十年视若弃灰,今笃老,尚抱守残缺,至死不易其操。前年梁任公倡马、班革命之说,弟闻之失笑。任公非劣,何为作此媚世之言?马、班之书,读者几人?殆不革而自革,何劳任公费此神力?若云死文字有碍生学术,则科学不用古文,古文亦无碍科学。英之迭更,累斥希腊、腊丁、罗马之文为死物,而至今仍存者,迭更虽躬负盛名,固不能用私心以蔑古;矧吾国人,尚有何人如迭更者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