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泽机敏,拱手笑道:“先生扶铁执杖,莫非体有内伤?”
“此为探水铁尺,并非铁杖。”李冰淡淡一句。
“探水?”一位白发老臣笑出声来,“四尺铁棍,能探量江河之水?”
“前辈以为,江河之水常深几许?”李冰淡漠如前。
“尝闻:河之常深三丈余,江之常深五丈余。”
李冰也不说话,手中物事向殿门一伸,便听咔咔连声,那支闪亮的铁尺一节节连续暴长,顷刻之间直抵正殿门槛,光闪闪足有六丈余;又一伸手,铁尺咔咔缩回,又成了一支铁杖。
“奇哉怪哉!如此神奇探水铁尺,我等孤陋寡闻也。”
“业有专精,术有专攻。如此而已,何足道哉。”
只此一句,这个布衣水工的傲骨已铮铮角出。大臣们一时愣怔,不禁肃然起敬。蔡泽见秦昭王眯缝着一双老眼,心知应对不能太长,否则老王在朝会上打起呼噜可是有失大雅,思忖间向李冰一拱手:“先生有水神之号,敢问天下水患,大势若何?”
“九州水流,一千二百五十二条。流程八百里以上者,一百三十七条。”李冰肃然正容,方才的淡漠散漫一扫而去,略带楚地口音的雅言响亮清晰地回荡在大殿,“天以一生水,浮天载地,高下无所不至,万物无所不润。是故,水为物先也。自古及今,水乃不可须臾离者也。然则,水之为善也大,水之为害也烈。盘古生人三大患,水也,火也,兽也。察其为害之烈,水之劫难,世间第一大患也。水之为害,怀山襄陵,浩浩滔天,漂没财货,吞噬生灵,莫此为甚。天下水流,皆可生利。天下水流,皆可为害。兴水利而去水患,经国第一大计也。禹之为大,与天地同在者,疏导百川入海,出入于高山洞穴也。查方今天下,列国灾难十之八九在水患:中原魏韩周有大河之患,赵有汾济之患,齐有海患济患,燕有辽水易水之患,楚有江患泽患,秦有泾渭之患蜀水之患,吴越有震泽之患海难之患,岭南之地,水患荒漭及于太古。凡此等等,九州之内凡得水利者,水患无处不在。此为天下水患之大势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