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为流行的认为生命不朽的信念就是一种勇气和逃避的混合物;这种信念在西方世界已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基督教的复活象征。在面对必死的处境时,这种信念也试图保持人的自我肯定。但它的方式是无限地延续人的有限性即必死的处境,从而使实际的死亡永不发生。然而这是一种幻想,而且从逻辑上说也是自相矛盾的。它把根据定义必须结束之物作为永不结束之物。“灵魂不朽”只可怜地象征着面对必死处境的存在的勇气。
柏拉图描绘的苏格拉底的勇气,不是基于灵魂不朽说,而是基于苏格拉底的本质性的、不可毁灭的存在中的自我肯定。他知道,他属于两种现实,其中一种是超时间的。正是苏格拉底的勇气,比任何哲学的反思都更清楚地向古代世界披露了这一事实:任何人都属于两种现实。
但在苏格拉底(斯多葛和新斯多葛)式的敢于承担死亡的勇气中,有一个预设:每个人具有参与两种现实(短暂的和永恒的)的能力。基督教不承认这个假设。按照基督教的观念,我们已与我们的本质性存在相异化了。我们不能自由地认识我们的本质性存在,我们注定要与这一存在发生冲突。因此,只能通过一种确信状态才能接受死亡,在那种确信状态中死亡不再是“罪过的报应”。然而,这种状态正是“尽管不可被接受,还是被接受了”的状态。基督教正是以这一点改变了古代世界。这也是路德敢于面对死亡的原因。蛰伏在这种勇气下面的,正是为与上帝的交往所接受的那种存在,而不是大可怀疑的生命不朽说。发生在路德身上的与上帝的交往,不只提供了把罪过和谴责自己担当起来的勇气的基础,而且也提供了把命运和死亡承担起来的勇气的基础。因为,与上帝的交往意味着与超越尘世的可靠性相交往,与超越尘世的永恒性相交往。参与到上帝之中的人,便是参与到永恒之中。但为了参与到上帝之中,你必须被他接受,你必须已经接受了他对你的接受。